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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文化02|选秀的养成:舞台上的楚门与幻想中的乌托邦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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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文化02|选秀的养成:舞台上的楚门与幻想中的乌托邦 by ICV MKT

2005年的中国大街小巷似乎弥漫着一股除炎热外更为浓烈的氛围。这一年,“超级女声”大火,其设置的低选手门槛与高观众参与度使它从一众传统选秀节目中被剥离:观众不再被动地接收比赛结果,而去创造比赛结果;草根不再止步于平凡,而有机会实现不凡。选秀这一独特的节目形式在内容的革新中被急剧托举着登上全民狂欢的巅峰,2005年也顺理成章地被拓上选秀发展分水岭的标签。

近年来,101系选秀在借鉴韩国同类节目produce101后将选秀时代推升至偶像时代,热度大爆,节目抛却超女式短信投票、继而以更为精密的打投机制箍牢秀粉,同时将以圈层为基础的粉丝群体进一步推向大众视野。当养成系选秀文化作为这个时代偶像文化的新现象,选秀与粉丝分别以全新的姿态涌现,是什么成就了这座平台、练习生、粉丝三方造就的乌托邦?

青春有你3成员合照 图源豆瓣

「 每一次打投battle都让我们沸腾。我站在天梯下,享受他需要我爱他的时刻。」

“打投”即为投票,与选秀时代的“超女”类似,偶像时代的的打投从短信投票发展为网络投票,并设有购买赞助产品兑换投票机会、一个平台账号拥有一次投票次数等多种投票形式。

当打投不仅被赋予粉丝对选手情感寄托媒介的含义,而更充当选手在选秀节目中证明舞台实力与决定出道结果的重要依据时,投票行为将会向竞争的方向趋近。粉丝间通过团体投票、集资等行为将原本独立的打投行为批量化,使选手的支持票数在短期内得到可视化的增长,互相竞争票数以取得更接近高出道位的名次,而这种飞增的票数涨势和排名跃增的阶段性成功也使所有参与其中的“打投女工”们收获平日里无法轻易感知到的快餐式成就。当现实中的成功繁琐而不可及,打投中的即时成功便变得十分珍贵。在打投机制中,粉丝真正实现了“努力就有回报”的鸡汤名句,她们只需将时间与精力投放在完成后援会发放的账号投票KPI中,便可在一轮又一轮的打投后沉溺于收获打投成绩的满足中。

美国社会学者卡茨提出的“使用与满足理论”(Use and Gratifications Approach)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打投机制下粉丝能够实现自我成就的来由。卡茨认为,传播的受众可以在对某一媒介具有印象的前提下能动地接触它以满足自己的特定需求。同理,选秀节目的受众群体同样具备强大的需求潜能,她们渴望人与人之间联系的搭建,也渴望填补快节奏的社会生活下的空虚与枯燥,而偶像时代的选秀节目以其依赖粉丝的晋级规则和“青春制作人”、“全民制作人”、“创始人”等特定身份的塑造在无形中为参与投票的粉丝搭建起”被需要“的媒介印象,吸引观众在打投这种特定行为的驱使下找到自身被依赖的价值,填补观众在现实生活中缺位的情感需求。

伊来休·卡茨 图源百度百科

另一方面,粉丝自我成就的负面是名为 “责任感“的无尽枷锁。在当代偶像文化中,生产方更加善于惯用”虐粉“的形式强化粉丝的责任感,敦促粉丝不停地在打投这条道路上无尽奔跑。虐粉,顾名思义,即偶像通过某种途径透露自己处境惨淡的弱势处境,以引起粉丝的同情与怜惜。选秀节目意在营造一种互相成就的暧昧关系,当粉丝所支持的选手因止步于出道位的名次而以悲情的姿态展露在选秀节目的镜头之下,粉丝对成就感化为泡影,取而代之的是自责与怜爱。有粉丝坦言:“怜惜真是一种可怕的诱惑。”大多数粉丝因爱而被虐,却也因虐而巩固爱。同时,责任感也裹挟着粉丝利用打投数据为自己喜爱的选手正名。“如果投票结果不好,那粉丝和她都会被嘲笑。”不同选手粉丝间的相互凝视推搡着“打投女工”们利用无止息的打投不断证实粉丝群体的能力与选手处在当前位次的合理性,为了实现选手走花路的梦想并摒弃花路两侧的噪音,她们用不断更新的数据去证实与超越自己。她们以真实的数据和屏幕中选手的喜哀作为自己打投成果的反馈,在责任与成就间反复徘徊。

「 今天节目播出,他在拿到手机给家人打电话的时候哭了。那一刻我突然好感动,我觉得他是真真实实活在我身边的人。」

偶像文化中,养成系的粉丝除却强大的自我成就感,也有更多社会心理因素推动着他们不断投入。粉丝们参其中不仅仅是一种陪伴、付出与见证,他们以更深层次的方式成为偶像文化中的一员——如果前文提及的自我成就是一种投射的、镜像的获得方式,那么直接的窥私欲和操控感便是一种更为直接的机制。自《超级女声》李宇春的粉丝开始他们的偶像解构与建构伊始,偶像文化的粉丝便不曾停止这样的“窥探神明”与“创造神明”;而到2018年《偶像练习生》沿袭韩国101系选秀模式爆红后,这样的机制则愈加走向成熟。

弗洛伊德使用“窥视癖(Scopophilia)”形容一种源自本我的、渴望窥探与凝视他人的冲动。而这一概念随时间发展逐渐从原初的精神分析理论走向社会心理学维度,其后衍生出的窥私欲、窥伺心理也多用于形容大众对窥探他人生活的渴望。而这种窥私欲在从前难以光明正大地得到满足的情况,却在大众传媒发展后得到转变,从八卦新闻的兴起到真人秀出现,受众的窥私欲被更高程度满足。Gledhill在1991年提出著名的界定“明星”的方法——当演员在荧幕之外的个性与生活方式与他的演技与艺术能力得到同等的关注,他便成为所谓的“明星”。而相较于传统媒介的表达,现如今的选秀节目更是集中和放大地对选手舞台之外的部分进行呈现,对于其受众而言,窥私欲得到满足的成本进一步下降——粉丝们从窥见舞台,到窥见生活细节,再到窥见人物的悲欢、喜悦与崩溃,最终甚至得以窥见一个相对完整的个体。

弗洛伊德 图源维基百科·弗洛伊德词条

不论是爱奇艺出品的“青春有你”系列选秀,还是腾讯出品的“创造营”系列选秀,其节目策划与剪辑都为选手的人设服务。在一个舞台的具体呈现中,叙事的篇幅更多用于舞台的准备过程描述——短短三分钟的舞台在节目剪辑中往往会配上长达二十分钟的练习室,选手们在练习室中的教学、相互帮助,甚至是被导师批评,都会在节目中真实地呈现出来。镜头甚至会给到选手由于练习难度过大崩溃、选手之间发生矛盾。印象中的“完美偶像”被解构,此时的他们更加接近真实的人,而窥视到人最不愿意表达的悲伤痛苦和弱点,则在更大程度上满足了粉丝的窥私心理。

不仅仅是与舞台有关的练习室,与舞台关联不大的偶像私人生活也会在节目中呈现出来。节目中有大量镜头给到选手的宿舍集体生活:为朋友庆祝生日,夜间偷吃宵夜等都会被记录并剪辑。而国内知名养成系造星企业如时代峰峻(代表艺人:TFboys、时代少年团TNT)以及丝芭传媒(代表艺人:SNH48)更是会通过专门的“物料”定期展现偶像的现实生活——偶像从白昼到夜晚的生活点滴都会在镜头下呈现。譬如《偶像练习生》中的顶流蔡徐坤,在节目花絮中呈现出较为调皮的形象,会在减肥队友面前吃零食,与舞台上的形象形成较大的反差,使得人物的塑造更加立体,也更容易被粉丝记住。

选手们一起吃海底捞的场景 图源爱奇艺《偶像练习生》正片

选手宿舍生活记录专门衍生节目 图源《创造营2021》官方微博

「 帅气地把麦架踢起,安上麦克风继续演唱。低沉又富有爆发力的中音也让玉米们沸腾。全场的歌迷们也随之摆动,仿佛激活了全身的细胞。双手帅气洒脱地一撑开,时间定格在她最自信阳光的脸上。在满大街都是R&B的2005年,中国极少有女歌手走这种拉丁曲风,而春春的表演,如一阵来自地中海的风,几近完美地演绎了什么才是集时尚、流行、王者风范于一身的巨星形象。这场饕餮盛宴也让无数人为之癫狂。从一开始,她就不断追求着属于自己的舞台风格,从不盲从,只做自己。在每一个成长的阶段,她都能漂亮地作出选择。她能将众多的矛盾元素和谐地统于一身,比如洒脱与羞涩、亲和与稳重、高贵与淡定、独立而不叛逆。 」

——摘自《LEE周刊》第38期

建立在窥私心理满足之上的,便是更强的操控感。由于偶像的生活被更加全面地被暴露给粉丝,粉丝也有了更多权利。而此处的权利不单纯是对偶像行为的操控,如决定舞台表演曲目等,更有对于自身圈层整体话语的操控——粉丝又话语的受叙者变为了叙事者。在过去,粉丝是偶像媒体文本的受众,他们通过广播和电视屏幕来了解自己的偶像;而现如今,尤其是在养成系选秀的背景下,粉丝成为了媒体文本的创造者,互联网使他们掌握了传播途径与文化资源,粉丝真正拥有了叙述的权利。

粉丝拥有了作为追捧者表达偶像的权利,他们能够依靠自己的表达向社会“安利”自己的偶像。在这一现象上,李宇春粉丝的原创电子杂志《LEE周刊(LEEweekly)》便是一个里程碑。李宇春作为初代通过选秀节目《超级女声》第一名出道的歌手,如今已在华语乐坛确立自己的地位,近期也活跃在多个选秀节目的导师组。而在早年,她由于超高人气和当时独树一帜的中性风遭遇了许多网络上的质疑甚至暴力,“春哥”作为黑称也盛行一时。她的粉丝对此感到愤怒的同时,也采取实际行动,独立开发了属于李宇春的杂志《LEE周刊》,以介绍李宇春的行程、活动、公益,以及粉丝想对她说的话。其中最为有名的几篇便分析了李宇春中性风的意义,通过粉丝的语言来为她正名。

LEE周刊 图源leeweekly官方微信公众号

而现在多数明星的微博超话首页也会有相应的“安利贴”,粉丝会对其图片、微博和相关资源进行整理,向路人大众介绍自己的偶像;抑或是粉丝会组织营销号下的控评,以增加自己偶像的曝光度。因此笔者推测,粉丝的操控空间在这样的机制下不断得到积累。不论是通过打投让偶像得到更好的位置和资源,还是通过自身的表达为偶像创造话题,当今时代的偶像文化粉丝参与已经不仅仅是以观众和消费者的方式,粉丝更成为了媒体文本的创造者和群体话语的掌控者。

而进一步来看,粉丝群体形成的集体型叙事更加强了这样的操控感。在粉丝群体不断交互形成的话语当中,偶像的身份和人设被以语言的形式固定下来。法国符号学家罗兰·巴特用“神话(Myth)”这一理论揭示大众通过话语实现对社会意识的隐形控制。而这一现象返照到粉丝群体当中或许同样可以适用——这是一种小范围的、圈层化的神话构造,粉丝在集体叙述形成的话语中实现自己对圈层的操控。每天固定地打开微博,点进超话,签到,浏览,在粉丝圈层中的语言是粉丝自己才知道的“梗”,对偶像的称呼也是粉丝内部形成。粉丝们拥有自己的话语体系,在其中浮游着,操控感已经不只是对偶像的表达,更有对圈层话语的熟悉。于是我们推测,这样的话语或许给了粉丝一种“自洽”和放松的状态,使得他们能够留在这个圈层里。

在当代偶像文化似乎更容易被诟病为“逃避现实”或是“为他人而活”,但我们也发现其中更多是最为现实的心理诉求——那么这种需要是被激发的还是被创造的?为何又在当代呈现出这样的图景?然而无论如何,当代的偶像文化都已经在其粉丝心中建立了一座“充满硝烟的乌托邦”,粉丝们一面认识到自己被规则“PUA”着,一面又留恋着不舍离去。因为这个追星的空间已不只是单纯的崇拜,更是各种诉求安放的节点,这里有他们所熟悉的规则和熟悉的话语,而规则背后的捆绑,话语背后的倾斜对于粉丝而言却难以觉察。在2021年,偶像文化似乎又面临新的困境——盛极而出现衰态的选秀节目,频频上热搜的偶像负面新闻,不断被取缔的榜单,这座乌托邦又似在缓缓下沉。那么自此偶像文化究竟何去何从?

下期预告:

偶像文化03|偶像的困境:

从“被困神坛”到“偶像已死”

References:

1.锌刻度:《我送爱豆出道的第74天:成为停不下来的打投“女工”》

2.姜好:《传播学视角下的“粉丝”文化研究》

3. 王亚茹:《养成类偶像节目的综艺模式研究:以「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为例》

4. 窥伺心理:维基百科词条

5.朱文毓:《粉丝叙事的特质与语境——以「LEE周刊为例」》

ICV MKT 小编 敬上

文字 | 不会说西语的吹雪、不会说德语的苏苏

主题海报|不会说法语的阿涵

排版、题图制作 | 不会说西语的吹雪、不会说法语的阿涵

审核 | ICV MK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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