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en imbahuang opened 2 years ago
某个周五夜,你与朋友来到一处俱乐部,准备喝喝小酒放松放松,缓解一周辛勤工作所带来的疲劳。在几轮酒精与咽喉的交谈结束后,聚光灯亮起,助兴表演就要开始了。起身,你站立到稍有拥挤的人群中,与大家一同等待着表演者出场。当音乐响起,身着华服,脸上化着极致美艳妆容的表演者从黑暗处踱步走出。表演者开始跳起舞来,华服在聚光灯下恰到好处地慢慢滑落着。
在每一个充满了韵律的舞动中,表演者都用尽着每一寸肌肤与呼吸,向人们诉说着何为身体的极致优雅与性感。当裙子飘舞落在地上时,裙摆与人群隐隐约约遮挡住了一些你的视线,反而给小小的舞台更增添了一份窥视欲,而表演者自知其美地撩拨着台下的每一位凝视者。在舞动中,即带来了窥视的暗示,又主动消解了它,在华服的层层剥离解构之下,刺激着每一位观看者的脑内细胞,促使他们的神经进行实体与精神的相互交融。
而这位散发着极致女性气质的表演者,其实是男儿身。他们叫做变装皇后(Drag Queen),是变装艺术(Drag)创作中的一种形式,不断探寻着一种对社会为性别制定的条条框框的反叛。那么,究竟什么是变装呢?
随着人类社会跨入全新的后现代文化体系的阶段,多元文化与主流文化在后现代思潮的推进下,在文化交互的过程中逐步并行发展起来。许多独特且边缘的亚文化现象进入到大众的视野中,建构起多元文化的发展格局,对主流文化稳定持久地产生着不可忽视的冲击与影响。亚文化群体也正渐渐建立起自己的话语权,成为文化版图建构中强大的一股新生力量**。而变装艺术(Drag)与其创作背后的酷儿艺术家们,正是这其中一条时刻跳动着的宏大脉搏。**
人气变装皇后们拍摄的硬照
又左至右依次为:Violet Chachiki、Kim Chi、
Naomi Smalls、Aquaria与Asia O'H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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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装艺术,我们可以将其简单地定义为“一种男同女同们以男扮女装或女扮男装的反串形式,通过夸张的行为动作与服饰妆容来模仿男女两性,展现极致的男性特质(Masculinity)与女性特质(Femininity)的性别表演。”福柯曾指出,由于社会对其先行固有的性别概念和性行为界定所进行的维护,当个体进入社会时,其选择表现个人行为、态度、性别身份和性行为的权力将被剥夺。而在变装艺术中,人类的身躯与其灵魂的交流,便正打破了这份由社会传统性别符号所设下的桎梏。人们社会身份的建构,可以不再按主流社会受异性恋正统主义(Heteronormativity)与二元性别论(Gender Binary)影响而所固有的规范去排列和安置。无论是人类生而具有的生理特征也好,还是服饰妆容这些后期被人为赋予的性别属性也好,都能被打散成无数个可被随意拼凑的积木玩具,融化为能被无限解构再组的粘土,任由人们随意拼凑塑造,创造出一个个崭新的社会存在。
一般来说,变装艺术有两种表演形式:男扮女装的变装皇后(Drag Queen)与女扮男装的变装国王(Drag King)。对于这些前卫大胆的变装艺术家们而言,身体只是他们的舞台,而性别也更只是他们表演所用的道具。他们穿梭在无数大大小小的剧场和街头中,用充满怪诞元素但又不失艺术态度的实验性色彩,追寻着一场场跨越性别认同的表演。他们只是一群不拘束于任何形式与框架的表演艺术家,为大众提供娱乐服务。
变装艺术家Alexander Hedges Steinberg
一人所塑造的
变装皇后Sasha Velour
与变装国王Alexander Velvet
Sasha日常装扮的模样
变装艺术最初也来自于酷儿群体,是性少数群体向社会主流中封闭的文化高塔所扔出的一颗颗碎石,是向压迫所发出的声声反抗嘶吼,是对社会性别操演的实验性探索。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将“酷儿”视为一种对社会性别规范性的反驳,不使用任何具有明确指向性的性别身份或取向的标签,不对性别和性取向设限,保持着一种模糊性。而这也正好引出了巴特勒所提出的“性别操演理论”(Gender Performativity),她指出如果人们想要更好地分析性别身份的内在本质,挖掘“性别身份”背后的那种相互制约、协调的权力运作体系,就必须先否定这种“性别主体假设”。也就是指,人的社会性别并不由生理性别决定。例如说,一个在生理上有雄性生殖器的人,并不能决定其在社会上是一个拥有“男性气质”的人。社会性别是文化建构的产物,是在语言和行为的不断反复和操演过程中产生的,因此它具有操演性(Performativity)。那么,从酷儿理论的角度出发,变装就是属于我们自己的独立的个体创造,没有任何外在的条件或因素可以去限制这种创造,而最终创造的成果也就是我们自己。
Judith Butler
正如拉康所言:“自我是幻想,社会是象征,我们习以为常的现实本质都是虚构。”后现代哲学(Post-modernism)中的核心概念“虚构论”(Construction)所认为的“一切社会现象、规范、习俗和身份,都是人为虚构的产物。”理念,正与酷儿理论视角下的变装艺术的精神内核所相契合。我们可以这样说,变装艺术是一种表演,一种对性别气质的表演。无论是在社会上、政治上还是在戏剧上,它都可以被当作启发性别界限讨论。
人们通常会对变装艺术产生一种误解:变装是只限于性少数群体表演者的创作形式。但事实上,正如同酷儿精神的内核一般,变装艺术没有任何创作门槛,它属于所有人,没有被圈定死的游戏规则。无论是平日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腼腆宅男,还是留着细卷长发的“邻家”女孩,每个人都有潜力与机会去成为一名变装艺术家。无论你高矮胖瘦,是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想当男人还是想当女人,只要当人们穿上艳丽的华服礼裙或各式不同的前卫成衣,浓妆艳抹一番遮盖住自己五官中男性化的生理特质,戴上精致梳理过的巨大假发与精心挑选过的配饰时,摇身一变就能成为舞池中带动派对氛围的变装皇后;当人们加重脸上的阴影,勾勒出硬朗的棱角,贴上五颜六色的假胡子,穿上假肌肉与硬汉背心,戴上猫王式的背头假发,一位玩世不羁的变装国王便横空出世。
在西方文化的语境下,变装艺术在舞台上的叙事,与酷儿群体的自我认知及其创作的风格密不可分。从文化发展史的角度出发,上世纪的变装艺术是带有社会意义的先锋产物,代表着每个个体对自我的认同,是对主流社会中性别二元论与异性恋正统主义的反抗,是酷儿群体声嘶力竭的生存呐喊,更是社会进步背后呼吁着爱与和平的推动力量**。在其艺术创造充满自信态度的波动中,响彻着人类对自身生命力量的真正接纳。**
在老派的变装艺术中,变装国王与变装皇后对两性的模仿,是对主流社会中人们受异性恋霸权与性别二元论影响所产生的男女性特质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进行解构与再拼凑,以充满娱乐性的态度消解性别特质所展现出的界限。比如说变装国王所创造出的男性形象,从外观上看,可以说就像是一座父权主义(Patriarchism)森严的堡垒。国王们通常会对一些“经典”的硬汉形象下手——或是西装革履的富商大贾,亦或是风流放荡玩摇滚的朋克青年。当然,他们也会从大众对男性一些相对负面邋遢的印象进行模仿,比如“爹”味十足的卡车司机,又或者是满嘴说着风骚话的“下流”拉丁情人。
变装国王Landon C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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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变装皇后而言,他们也会对父权社会中所被推崇的女性形象进行解构:比如穿着性感内衣等待丈夫下班,为其调制着马丁尼的家庭主妇;又或者是风流性感的荡妇形象。一些好莱坞的传奇女星们,则是他们最初的灵感缪斯,像是 Mae Wests, the Marilyn Monroes等。
以Mae West为原型的变装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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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美国洛杉矶的变装皇后Gigi Goode
变装风格符合华丽精致的传统美学
而又不失夸张坎普的原色
就像是一张张上世纪的复古插画海报
但一些女权主义者,则将他们男扮女装的艺术形式视为是一种拥有了男性特权的男人们,对传统女性特质进行粗劣模仿的性别歧视的表现。拉什蒂·巴雷特(Rusty Barrett)将这种观点解释为“女权主义学家们一直认为,男扮女装本质上是一种歧视女性的行为,主要是因为它代表了对女性们对嘲弄和压迫,或者至少可以说是加深了社会对女性气质和女性身份的高度刻板印象。”然而这种观点无法适用于变装艺术,因为变装艺术的主体创造者大部分是性少数群体中的酷儿们,但双方同为父权社会下受压迫和不公对待的边缘弱势群体,同是盟友相伴,何来压迫与嘲弄一说呢?
微博中两位“女权主义者”相关的讨论
从他们的言语中所透露出的,
不光光是对酷儿艺术的蔑视,
更是其伪女权表面背后激化着性别对立的
TERF(排斥跨性别的激进女性主义)的真面目,
而这些平常可见的误解性问题,也正好折射出了大众对变装的一个广泛误区:即变装和易装的区别在哪?易装是个体对自身生活方式的选择与认同,是人生态度的表达或慰藉。而变装则更多是一种夸张的艺术表达,是酷儿们对性别条条框框不满的反叛与宣泄,它是一种纯粹的艺术,模糊了性别界限表达无限创意充满了张力的艺术;它更融合了有关性别、种族背景、美学风格等诸多元素,在艺术创作中进行着解构与重组。
当然,变装艺术也一直在不断地扩大发展中,诸多的新兴风格开始流行起来,老派中一些基于时代受限因素而产生的创作壁垒被真正打破。一些新兴的变装艺术家甚至脱离了国王或皇后的创作范式,追寻着不需要任何凭借的真正的只属于自我的认同,宣告着每个独立的社会个体都所异于他人的宇宙观与生命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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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德国柏林的亚裔变装皇后Hungry
变装风格怪诞扭曲而又前卫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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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英国曼彻斯特的跨性别女性变装皇后
她的变装风格仿佛是一股来自外太空的复古潮流
彰显着极致卡通波普的艺术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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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美国的变装艺术家Yovask
他的变装风格在极致怪诞中
不失异类童话的烂漫色彩
就像是一场甘美的绝望
一块裹着生锈刀片的水果硬糖
变装艺术也与更多的亚文化圈层相交互在一起,无论是ACG相关的经典形象、前卫先锋的扭曲怪诞艺术、透明赤裸的无性别概念、大胆配色的现代波普美学,还是对恐怖传说的怪诞再现,都在变装艺术的故事叙述中淋漓尽致地展现着,直白赤裸地供世人所凝视,所探析,无所畏惧。
若要探究变装艺术的发展历史,其最初的根源实际生长于十七世纪的欧洲。在那时,受封建落后的社会文化影响,剧院的大幕背后只有男性才有资格登上舞台演出戏剧。无论演出的剧目中将要出现的角色是男性还是女性,剧院都只允许男性出演,于是一些女性角色不得不交由给男性演员进行演绎,一种男扮女装的表演模式便开始存在起来。当莎士比亚的戏剧首次登上伦敦环球剧院时,莎剧中的女性角色,其实都是由男演员们化妆打扮成女性后出演的。男演员们在排练时,会相互讨论如何让表演用的长裙服饰的下裙摆更加优雅地摆动起来,让自己能更像现实生活中的优雅夫人们那样行走,把裙摆轻盈地拖(Drag)过地面,传闻“Drag”一词,便正是这样在莎剧的一次次排练中所诞生的。
身着女装的男演员
到十九世纪,随着技术革新,工业世界不断急速发展,机械化的的枯燥生活冰冷麻木了劳动人民的灵魂。在娱乐休息时,大部分人都厌倦了以前那些严肃沉重的莎翁剧和正统清高的歌剧,他们渴求赤裸直接的娱乐刺激,需要一种轻松欢乐且带有“低俗”色彩的戏剧形式来调节生活。这时,被称为“迷幻贵妇人”(Pantomime Dames)的男扮女装的表演文化逐步在欧洲兴起。英国维多利亚时期著名的喜剧音乐剧演员George Galvin,便是当时最负盛名的迷幻贵妇人Dan Leno。二战结束之后,随着阶层的流动、文化的改变、电影行业的兴起以及娱乐行业的迅速发展,“迷幻贵妇人”表演在这种新型娱乐的冲击下开始走向没落,对大众的娱乐性持续降低。
维多利亚时期的变装表演者
但变装艺术真正脱离于整体性的戏剧表演范式,成为一种真正的个人娱乐表演形式,是从一种被称为“歌舞戏剧杂耍”(Vaudeville,也称为滑稽通俗喜剧)的表演文化开始的。杂耍文化最初在十九世纪末诞生于法国,是一种没有深层次主题和道德呼吁意图的通俗戏剧形式。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杂耍在美国和加拿大的剧场中开始流行起来,其剧场理念同法国的老派式样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就像是维多利亚时期英国的音乐厅一样,一个完整的美国式杂耍表演通常是由一系列独立的个体表演组成,比如说像是男扮女装的反串表演、魔术师、口技演员、杂技演员和演独幕剧的喜剧艺人等等。它结合了多种类型的表演元素,创造了一种综合性高而又另类的现场表演娱乐形式。也正是因为杂耍对反串表演的包容,第一个真正著名的变装表演者Julian Eltinge得以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在好莱坞时期,他的名气超越了众多一般的演员,是当时片酬最高的几个演员之一,甚至超过了当时的卓别林。
Julian Eltinge
变装艺术的文化发展,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与酷儿文化真正交织在一起。当美国政府在1920年到1933年开始施行禁酒令,美国的男同志者开始利用酒吧、俱乐部等地下场所作为平台,通过变装来表达和享受做自己的机会,摆脱掉其被迫上演迎合主流社会思想和条条框框的模样。在不成熟的法律的视野之外,他们在地下俱乐部中无拘无束地打扮成他们想成为的任何人,尽情地感受自由。因此变装文化也越来越受到地下文化的喜爱与欢迎,这股影响深远的浪潮也被称为“三色堇热潮”(Pansy Craze)。从此,变装文化便是酷儿世界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为不少酷儿在自我认同的道路上提供了一座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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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代的变装皇后
但与此同时,主流社会文化开始将同志文化定义为犯罪,警方开始对同志酒吧进行打击和封查,各州的酒类管理局和警察局经常突击搜查那些为同志提供服务的酒吧。同志们不能出现在酒吧等娱乐场所中,任何带有一些同志色彩的行为都会被定义为是在违法乱纪。但纽约黑手党的吉诺维斯家族私下一直秘密地给变装皇后和同志群体提供了生存的空间与机会。1966年,纽约黑手党的一名成员买下了曼哈顿格林威治村的石墙酒吧,使其成为了同志文化的中心。而发生在1969年的一系列压迫骚乱事件,也激发了同志群体反抗这些来自主流社会的压迫者的决心。
1969年6月27日,随着黑人变装皇后Marsha P. Johnson朝镇压的警方扔出第一块砖头**,群众的愤怒沸腾炸裂开来,午夜的 Greenwich Village 开始沸腾。群众开始对警察丢酒瓶、石块,所有酒吧的窗户都被打破了,警察们成了困在屋中的囚徒。从来没有人看过这种场面,此时警察很可能会开枪扫射来突围。这场暴动愈演愈烈,直到清晨4时人群才完全散去。纽约的这场“石墙运动”在同志维权的历史上留下了标志性的一幕**,其作为美国乃至世界同性恋运动的转折点,现代同性恋解放运动的开端,1969年夏发生的石墙事件是同性恋历史上最为重要的一次抗争,同时它也是美国六十年代新左派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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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墙运动相关照片
在这次事件中,石墙酒吧周围聚集的同性恋者面对纽约当局全副武装的大量警力,表现出英勇的反抗精神和积极的平权意识。虽然为期6天的暴动最终被警方镇压,但是石墙事件吹响了同性恋激进主义的号角,唤醒了美国的同性恋群体,引燃了全球规模的同性恋解放运动,同时也带来了美国政治社会和思想文化方面的重大变革。
一场大规模的社会运动,从来都不是由一起孤立、偶然的突发事件导致的,而是无数社运人士前赴后继、深耕细作发展的结果。在这场运动前沿,变装皇后们更在美国各地组织了多场选美比赛,如同传统的女性选美比赛一样,他们各自展示着自己身为变装艺术表演者的美丽与魅力;有色人种中的性少数群体成员,也在不同的社区中建立起了自己的庇护所,通过“舞会文化”(Ballroom)呼吁着爱与和平。他们都在努力构建起自己在当代社会中生存所需具备的话语权。
Ballroom
而最近在美国爆发的#BLM社会运动,变装艺术家们也竭尽自己所能,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发声,去关心保护所有同样遭受压迫的边缘群体。这一声声源于反抗的呐喊,点燃了酷儿群体们骨子里明亮的星火,势必打破这不公压迫的黑暗边界。变装艺术打开了酷儿们精神世界的一道大门,它也激励着每一个人,去走出生活中的阴霾,去自由勇敢地活在阳光下。
随着平权呼声力量的愈发强大与主流社会多元文化的不断发展,变装文化也慢慢地融入了主流社会,变装艺术的影像逐步出现在大众的媒体视野当中。这些文艺作品同变装艺术一样,打破了有关稳固、先于存在的性别理念,甚至可以说它们向现实赋予了透明可视的特质。也如同酷儿理论的内核一般,它们展示了整个世界中形象和身份的被建构性。人们所展现出的生活方式以及身份信息都是可以被解构的,这些信息在他人被接收后,都依赖于社会中广为流传的形象作为凭据去处理分析,完成认知。而这些解构背后,更潜藏着有关解放力量与政治进步的建构。
《巴黎在燃烧》海报
美国导演Jennie Livingston于1989年执导的记录片《巴黎在燃烧》(Paris Is Burning),真实记录了以纽约的地下舞场为背景,变装皇后及其他边缘群体们的生存现状。影片中摇晃的镜头、昏暗的灯光、狭小的舞厅……这部纪录片并没有高超的摄影技术,或是精美华丽的布景舞台,却因真实的记录镜头而更显难得,让大众看到了,在80年代末的纽约,看似繁荣的社会背後住着一群相互慰藉孤独的灵魂。如同变装艺术的精神内核一般,影片呈现出了显现的二元逻辑解构的特性,模糊和复杂化了现实与建构、自然与演出,以及与性别、种族和阶级差异有关的各种社会符号的界限。影片中性少数群体们组建起家族(House),相互依赖共生。这种群体的组成方式,若我们从个体与社会性理论的角度看,他们统一的目标与理想决定了他们这一共同体的归属性,个体被定位到一定的共同体中,而这个共同体也让他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存在于这一特殊文化共同体中的身份。
这部影片使人清醒地认识到,何为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着的悲情,也让人们去看见,那些边缘群体努力生活抗争的生存精髓,瞅见他们那生机勃勃的力量与对于理想志在必得、精力充沛的狂热追梦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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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在燃烧》(1990)
澳大利亚导演Stephan Elliott于1992年执导的公路旅行片《沙漠妖姬》(The Adventures of Priscilla, Queen of the Desert),则讲诉了三位变装皇后在沙漠中诡诞而又充满激情的旅途。他们开着辆破败的公车穿梭在沙漠中,前往下一个将要表演的城市目的地。途中他们收到了不少惊愕的目光与歧视的谩骂,当然也获得了赞许,但无论情况是好是坏,他们都只是将旅行车厢上人们喷写上的攻击语句,用粉红色的油漆涂抹去,无所畏惧地照常穿着夸张的服饰,化着浓重的妆容,对旁人的冷眼或嘲笑毫不在意,在前行的道路上,露着灿烂自信的笑容昂首挺胸大步迈向前出发着。这三位皇后有多勇敢,就有多爱这世界。他们用强大的生命力量,将人生旅途中种种的不顺,在终点处糅合成一种念力,感召豁达、畅怀、希望与温暖。
《沙漠妖姬》(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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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版音乐剧《沙漠妖姬》场照
从九十年代发展到今天,变装艺术变得比以往都更加主流,越来越多的变装艺术相关的文艺制品陆续出品,甚至还形成了一条独特的产业链。随着传奇皇后RuPaul通过打造黄金节目《鲁保罗变装皇后秀》将变装文化带入主流社会中,形成一股新潮流热潮时,变装艺术家们纷纷登上大大小小的荧幕,影响着当代艺术与时尚的发展,成为大众娱乐生活中的一席有趣之地。
《鲁保罗变装皇后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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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剧《长靴皇后》场照
变装艺术从作为一种亚文化的衍生到转变为艺术的繁荣,这个过程往往来自于冷静的人对熟悉世界的打破和对自我进行二度的再剖析与认知。无论是电视真人秀《鲁保罗变装皇后秀》(RuPaul’s Drag Race)、还是进入正统剧场的音乐剧《每个人都在谈论杰米》(Everybody Is Talking About Jimmy)、《长靴皇后》(Kinky Boots the Musical)等,创作者们都告诉人们要放下偏见,从固执的一味批判困境中走出,去尝试理解那些所谓和传统主流的社会意识形态和道德秩序相“离经叛道”的行为。我们能够不认同他们生活的方式,但我们应坚决捍卫他们保持独立与不同于他人的权利。
在后现代的语境下,打破禁忌桎梏的变装艺术不禁让人深思:我们所熟悉的概念集群、符号系统其实也皆为虚构。当性别作为概念被定义时,似乎比国家、集体之类的概念更为本质。但人之为人,又导致这些看似本质的概念皆为虚色,那我们的生活还有本质吗?究竟什么才算是存在于人类能够感触的现实领域中的真实呢?
在我们就要掉进虚无主义的套子里时,变装艺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回答:你我生来赤裸,其余皆为变装。我们要更应该去在乎我们每个个体身为“人”的存在,在与外界产生亲密接触前,先用力地紧拥一下自己。告诉我们,要去相信自己的生命力量,别妄活这一生,去无所畏惧地奔跑起来,与那些黑暗处的邪恶抗争到底,完成我们每个个体生命物语中的反抗美学。
并且,真正的反抗,其实是去接受容纳,去放下一切的差别,去刺破畏惧从内心底真正地打开自己的思维,跳脱开固有的视野界限。正如变装艺术对二元的反叛所告诉我们的,唯有反即是正,我们才能创造出自身更强大的接纳和冲破,以更好的状态去学会爱自己,真正地认清自己,了解自己的闪耀点,在迷茫的人生中找到自己的目标和才华。愿我们都能不负人生这一场且歌且行的盛宴。
References:
1. 李沛贤:酷儿理论视角下的真人秀字幕翻译——以《鲁保罗变装皇后秀》字幕翻译为例
2. 卡里尔·弗林:火的隐喻——《巴黎在燃烧》中的表演
3. 吴浩天:假戏真做/逆转表演性
4. 陈梅芬:论朱迪斯·巴特勒的性别操演理论
5. Jorge C. González & Kameron C. Cavazos:Serving fishy realness: representations of gender equity on RuPaul’s Drag Race
6. Foucault, M. Discipline and Punish: the Birth of the Prison
7. Josiah 新浪微博头条文章 2019.11.06 :
https://m.weibo.cn/2150543804/4435637325208056
下期预告
处于人生探索阶段的青少年,正在自我性别认知的懵懂期,后天性社会文化对他们的引导尤为重要。如何才能普及科学、平等、包容的性观念,让玫瑰少年的悲剧不再发生?
为什么在谈及sexuality这个话题时,「性教育」的名号总是频频出现,它真的是解决问题的万金油吗?当我们在谈论性教育的时候,我们究竟希望对青少年做出怎样的引导?当规范性的性教育缺席时,未成年人又如何构建自我性别认知?下期,请随ICV一起,探索未成年酷儿对爱的迷惘探索之路。
“虹尘之中”主题周栏目目录:
01:底层性少数群体的媒体影像——
空白、扭曲、真实与爱
02: 在爱神面前,谁敢谈论地狱?
03: 娘炮?铁T?
这些刻板印象,早该被打破了
04: 用Drag书写的性别随想录——何为真实?
05: 未成年酷儿的迷惘探索之路——爱与挣扎
ICV MKT 小编 敬上
文字 | TanTanFun
排版、题图制作 | TanTanF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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