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谈 | 文化品位：当穷人读莎士比亚

评·谈 | 文化品位：当穷人读莎士比亚 by ICV MKT

评

谈

Vol.5

引

“能让人快乐的文化都是伟大的，

但并不是所有文化都能称为艺术”

“很多事情不分好坏，

但总会分个高低”

文化亦是如此。

“穷人家的孩子该不该读莎士比亚？”

“穷人家的孩子读莎士比亚有用吗？”

对文化传播作用的疑问，对阶级固化的忧思

这些问题在互联网去中心化语境下显得更加火爆

互联网的_去中心化_特性似乎促进了“平等”的文化交流

但是，阶层间交流的距离因此拉近了吗？

还是，人们被推送算法和自我认知的局限，更深地禁锢在了自己圈子里？

快手和抖音，虽然看起来让许多诚实的人“看见”了农村的生活，但这文化的交流似乎也没能消解任何城乡二元结构的文化障壁。

谁来决定什么是高雅文化？

学习高雅文化是否能获得更多的文化资本？

文化（资本）能多大程度作用于阶层跨越？

……

本期，ICV MKT 将为您呈现

Taste Cultures 对文化的社会地位和级别分化的思考

（下方目录即为本文逻辑思路与涉及的理论）

逻辑

检索

Taste Cultures

文化格差的发展

· 起源

· 强化

· 固化

· “看似溶解”

文化资本

（cultural capital）

· 文化资本与阶级流动

· 知识格差理论

（knowledge gap theory）

· 以异托邦的角度解构社会阶级

· 反思文化品味与文化资本

打破文化作用认识论的窠臼

Taste cultures 极简史

起

源

在西方，高雅文化（High culture）这一概念起源于古希腊与罗马，古希腊艺术家拥有精妙的技巧与开阔的眼界，这些“高雅的艺术”常常只与哲学家和剧作家们联系在一起。

图1.2 狄俄倪索斯剧场

图1.1：亚里士多德

强

化

在文艺复兴时期，这一概念被再次强化，懂得古典希腊罗马文化成为高雅的象征，并且，这一概念深刻地植根于上流社会的观念中。在随后的几个世纪直至现在，高雅艺术也与贵族阶级、绅士教育密不可分。

图 1.3 美第奇（Medici）家族文艺复兴的主要推动者之一

固

化

阶层似乎与高雅文化有着某种联系，这一方面是因为从前高雅文化的可接触性弱，人们不仅需要较高的理解能力，还需要较高经济文化资本才能接触并了解到高雅文化；另一方面，上层社会长久地独享了高雅文化、尤其是教育资源，这又进一步固化了高雅文化与阶层的关系。

阶层最初深刻地影响着文化的可接触性，但由于传播媒介的更新和教育的普及（population of education），各阶层的人们得以通过不同的方式接触到多样的文化资源，接触高雅文化的成本急速地降低，阶层对文化可接触性的束缚因而减弱。

人们不必再千里迢迢追寻名画的真迹，不用翻进某位贵族的卧室只为一窥床头的名画，各类媒体的扫描件与照片足以让人大饱眼福；即使不曾亲眼见过西斯廷大教堂的天顶，教科书也已经将其诠释地有条有理。基于此，中下层社会群体也可以更加容易地获得文化资本。

文化

资本

Cultural Capital

文化资本（Cultural Capital）

这一概念由Pierre Bourdieu提出：

Bourdie延展了资本的定义，文化资本与经济资本类似，文化资本是对一定类型和一定数量的文化资源的排他性占有。Bouedie并没有明确的定义文化资本的内容，意即 “那些非正式的人际交往技巧、习惯、态度、语言风格、教育素质、品味与生活方式”

当然，你也可以粗浅地把它理解成真材实料的“品味”、“格调”、“逼格”。

Bourdieu还认为

This gives them higher status and promotes social mobility.

（这让人们获得了更高的社会地位，并且促进了阶级流动性）

问题在于，文化资本多大程度上能促进阶级流动？

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知识改变命运”的观念更加深入人心，“不要输在起跑线上，更不能输在奔跑的路途中”，家长开始从小培养孩子的 “兴趣”，甚至展开近乎强制灌输的文化教育，他们的目的也很显而易见，让孩子**积累更多的文化资本，从而拥有一把进入上层阶级的钥匙**

然而事实并没有这些家长们想得那么简单

美国传播学家蒂奇诺和他的团队 在1970年提出

知识格差假设

_knowledge gap hypothesis_：

随着大众传媒传送的信息量增大，社会地位高者与低者之间的知识格差越大。

该理论的逻辑如下：

“受到更高教育的人有更好的认知与交流技能，有更多的固有信息资源，受到更高等教育的人，也更倾向于对更广阔，更严肃的话题感兴趣，如经济，科学，政治，哲学…随着巨量的信息进入通过大众传媒进入社会，知识与文化看似更容易获得，人们_看似_能够更加平等的接触资源，但是实际上社会经济地位高的人更有效地获取并利用了信息，因此进一步地取得了信息优势。”

（Segments of the population with higher socioeconomic status tend to acquire this information at a faster rate than the lower status segments, so that the gap in knowledge between these segments tends to increase rather than decrease.）

可以这样理解，个人生活水平与传播内容水平越接近，对其的理解与记忆就越深刻。

每个社会群体可以通过媒体无差别地获取信息，在内容上并不存在的不平等问题，但在信息获取与信息处理的方式上，但差距已然体现。

这样的差距，在学生时代可能表现为学术能力（的平均值），随后是职业的选择和对于（一定专业领域的）信息的敏锐程度和热忱，最后体现在收入上、而再作用于社会阶级划分。

_看起来，文化资本似乎并不能促进阶层流动，这不得不引起社会对于_文化功用性的反思

家长们把阶层跨越的理想寄托在了孩子上，不停地敦促他们学习high culture，最终在内心形成了一种阶层跨越的幻象，一种类似于误以为自身进入异托邦 (Heterotopias) 幻象。

何为异托邦？相比于乌托邦“虚无的幻想之地”、“和现实平行存在”，异托邦则是“存在着的不可能性”，而社会阶级之间的冲突与共存便是异托邦的一个典例。

福柯在1967年的演讲稿《Of Other Spaces》中提到，_异托邦的进入有一个开放和关闭的系统；有的看似完全开放的异托邦，实则暗中有着诸多限制，无法融入，人们常以为自己身处其中，其实只是匆匆过客而已。_就像参观白金汉宫的游客没有收到女王的邀约，游遍厅堂，他们身在白金汉宫，却从未融入。

高雅文化真的可以帮助完成社会跨越和进阶吗？

类比我们学习接触高雅文化的过程，似乎也是在试图进入另一个共存在社会的“社会阶级空间”。我们是否只是隔着厚障壁雾里看花、沉浸在本不为我们打开、也不打算真正接纳我们的圈子的文化魅力呢？

读书无用论？

不过，这种看似显得有些“读书无用论”消极的观点，这是不是功利主义的又一借口？还是上层阶级释放出的障眼法（鼓励二三线城市白领逃离北上广、勇敢辞职“做自己”，是不是一些被买断的媒体机构为保留大城市资源垄断的狡猾策略）？还是，人类残酷物语本身如此？

以更多元、更宽容的角度认识文化

而高雅文化，在如此易获得、开放给解构的语境下，是否也可以被理解一种温柔的“人类关怀计划”，让人们获得一种超越现实金钱人际纠结的、不属于当下的、似乎超脱物外的精神愉悦？

浮生偷得半日闲中读一读福柯，听一听箜篌演奏，看一部音乐剧或者北京人艺的话剧，真不一定（是很有可能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也不一定能够作为一种工具帮助跨越和进阶。但与文化（这涵盖又超越现实琐碎的奇妙存在）进行交流，至少可以让我们在自我的内化沟通中认识、解构重建自我。这也许包括享受奇幻世界的旅程、或是震惊于自己的浅薄无知……

这时，我们也许会赞叹“优秀的文化令人受益匪浅”，但请和判断性词语保持冷静的批判距离。被系统性传承并赞誉的文化是否就是“最好的”？我们又需要把某一种文化定义为“最好的”吗？太多“最好的”头衔，都来源于已有语境引导下的个人认识。其实，只要是能让人从中获得有益构建自我和与外部相处、洞察的力量的文化；乃至每个人在“高雅”和“非高雅”交替的文化领域里攫取、构建、形成的一套认知架构和体系，都会有其“好”的价值和“品味”所在。

构建自我和认知自己与这个世界关系，似乎才是学习（各种“高逼格”）文化的最终目的。个人在社会关系中的跨越和进阶，也许只是一条“必定会经历、但不一定会成功、不一定值得花一辈子探索”的道路。

米歇尔·福柯

法国哲学家和思想史学家、社會理論家、語言學家、文學評論家、性學大師

拥有了相对应量的社会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都不一定能实现阶层跨越，阶层之间有某种“进入许可（password）”，它不能被具象化地定义为拥有特定量的资本，无论是社会经济资本还是文化资本，资本家破产后不一定能融入工人阶级的生产生活，靠着写作才华（文化资本）获得经济资本的作家也不一定能融入上层社会。

文化资本作为资本之一固然重要，

但正确地看待文化资本，可能比文化资本本身更为重要；

拥有资本不是社会进阶的钥匙，

_正确地审视资本与自己的关系、_正确地审视自己与社会，

或许是改变的另一个更好的起点。

【评·谈】专栏组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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