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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留在郑州的年轻人 #3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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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留在郑州的年轻人 by 郑州楼市



当人们提起郑州,似乎成了一个非常沉重的词汇。

负面新闻缠身,黑色幽默刷屏,只需要一个热搜词条的弹窗,就可以一瞬之间成为所有不友善情绪的发散枢纽。

但硬币的另一面,它是一个常住人口1200万、面积7567平方千米的中心城市,汇聚南北,商贸成熟,各个维度虽不惊艳但也不算拉胯。

尽管在狂欢者的口诛笔伐里这座城市的形象似乎荡然无存,但在互联网看不见的世界里,还有千千万万的人还留在这个城市生存作息,日复一日。

这座城市仍处于高速变化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主观为郑州写下终审判词。


1


出郑州东站往北七分钟车程,就是祭城。

几百米外,东风路和金水路上还是商海诡谲,但几百米内的这里却仿佛一头扎进了时间的黑洞。一个介于城中村与城市之间的第三种空间。

和那些名字后面带砦、庄、庙、岗的回迁社区一样,祭城安置房的外观也充满了浓厚的21世纪初期的时代印记。

大量外墙斑驳的六层楼房盘踞在此,街道两侧充斥五光十色的个体户底商,机动车在社区内肆意穿梭,空气里夹杂难以言说的不太友好的味道。

坐在轮椅上发呆的老大爷,背着公文包步履不停的年轻人,南来北往的小生意人,以及走秀般出没的摩登女郎,共同构成了这片宏大社区的鲜活日常。

当陈寨在城改的浪潮中轰然倒塌,祭城开始接过城市漂泊的烟火气延续那些关于小香港的传说。

今年是徐扬大学毕业的第六年,也是在祭城2号院租房的第六年,租期比中介公司都要坚挺。

徐扬租的是一套90平三室的主卧,打动他的是房间里有一个阳台,站在窗户前可以坐拥祭城繁华,尽揽主城便利。

房租常年比较稳定,押一付三,930元。


徐扬是新乡封丘人,来自国家贫困县的贫困村,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那简直是贫困到家了。

在高考考了三年之后,徐扬终于被龙子湖大学城的某二本大学录取。他学的工商管理,那是全家人能想到的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专业。

自从上大学之后,徐扬就彻底成了家里的吞金兽。为了实现自筹学费,他课余时间就去疯狂跑兼职,发过楼盘的传单,做过酒吧的保安,也曾在寒假跑到富士康做流水线工人。

毕业后,同学有的去了北上广,有的回了老家,有的考公,有的考研。

他犹豫了一星期还是留在了郑州,在双子塔一家电商公司做淘宝运营,一个一米八的大汉,每天要在网上冒充小姐姐耐心回复每一位“亲”的疑问。

运营的工资起点并不高,底薪加提成也就3000块,房租几乎占据了他全部收入的三分之一。

住在祭城这几年,徐扬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室友,有表面西装革履实际邋遢无比的卖车达人,有每天凌晨出门上班的夜场达人,有租房期间劈腿隔壁室友的小情侣,更多的还是像他这种生活乏善可陈的普通人。

徐扬已经习惯和不同的室友斗智斗勇,但每次依然会在新租客到来之前惴惴不安,祈祷他们能够是被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仔细洗礼的人。

毕业两年后,大龄单身男青年徐扬经过朋友的介绍认识到ui设计陈月,然后相识,相恋。

自从女友搬到一起住,徐扬忽然觉得日子变得明亮起来。

两个人可以一起窝在床上刷剧,去吃楼下廉价的旋转小火锅,在每一个吃撑的夜晚还会跑到熊耳河边散步,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已经和祭城土著融为一体。

然而,任何悬浮在半空的恋爱,总会被现实拉扯到人间。

在一个室友喝醉将卫生间吐成黄泛区的夜晚,徐扬两口子激烈吵了一架。

女友泪流满面的质问他,“难道我们要永远和别人合租吗?”

他们开始面对现实。


2


那段时间,徐扬两口子抱着打死不出四环的决心,每到周末就会坐地铁去逛售楼处,还尽量装的气定神闲,生怕被置业顾问看穿自己的价格底线。

他曾经算过一笔账,买一套四环边的小三房,总价需要130万,首付需要40万,而自己的工资在多次跳槽之后才刚刚8000块,存款满打满算只有3万。

很多夜晚,他望着手机屏幕里的房贷计算器无法入睡,然后翻个身就去招聘软件上去找外地的高薪工作,但机会往往可遇不可求。

他很羡慕那些当初去了北上广的同学有高薪的工作,但北上广的同学又羡慕他的低房价。而那些其他二线城市的同学,也同样在抱怨所在城市工资低,房价高。

徐扬就一直在这种拧巴的状态下拼命攒钱,除了每个月包括房租在内的必要开支,他可以极限存款5000块,受此牵连原本就不精致的生活品质直线下降。

有段时间,他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甚至连一包十渠都舍不得抽。没想到这却带来意外喜讯,成功实现戒烟。

陈月非常体谅他的难处,几乎放弃了日常所有的仪式感,两个人拮据着被生活裹挟往前走,那个名为“家”的小目标成为照亮前路的微光。

当徐扬站在父亲面前鼓起勇气说起买房的打算的时候,向来寡言的父亲变得更加沉默了,望着眼前这栋已经盖好多年的乡村两层小楼,眼神忽然就黯淡了下来。

徐扬是单亲家庭,对自己毕业多年还要啃老失望透顶,就萌生了回家发展的念头。

父亲直接掀翻了他的退堂鼓:“回家发展能发展什么?”

这句话像是当头棒喝,彻底叫醒了他回到小县城就可以过上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幻想。

半个月后,父亲为他凑了23万,陈月拿出上班以来所有的积蓄10万,再加上徐扬自己的存款总算是凑够了首付。

为了这套房,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基本上付出了所有。


在郑州房价利率最高涨的时候,他们上车了某四环大盘,站在了房价的高岗。

他们开始盼望交房,开始在每一个家居博主的博文里收藏关于装修的一切,开始计算着家电用哪些性价比高的品牌,然后就是继续攒钱。

后来,他们的房子在疫情全员停工潮的时候也停工了,但徐扬没有表现出特别紧张,那段时间两口子都忙着手头的工作,根本没由喘息的时间去数房子盖到了哪一层。

幸运的是停工时间比较短。三个月前,徐扬的新房交房了。

他骑着电动车带陈月去看新房,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一切关于这个城市的抱怨委屈都释然了。

住了六年的祭城生活进入倒计时。

前段时间,徐扬在祭城美食街吃饭的时候遇到一位大学时的学长,曾经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在上海奋斗多年,现在租住在祭城旁边的中豪汇景湾。

学长说,离开上海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卷不动了,对于他这种家底清白的小镇青年来说,就算踮踮脚也碰不到希望的天花板。

离职之前,他是一家知名运动互联网公司的广告策划,负责公司所有的营销方案,对接不同渠道的客户。

虽然薪水不错又体面,但不可控因素太多,经常要同时跟几个项目,基本每天都要24小时待命,然后要忍受一小时的通勤,饮食和文化差异,最怕的是生活没有归属感。

在一场大病之后,他开始同自己和解,尝试着达到一种生活与工作的平衡。

然后他回到了郑州,虽然收入也下降很多,但生活总算是从压迫走向轻松,在一个自己能够够得着的位置,整个人都变得松弛。


3


无论日与夜,祭城依然喧闹热腾。

这些蜗居在祭城的年轻人大都有极其相似的人生底色。

他们多来自省内的城镇或者乡村,经过近二十年的不懈奋斗,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在二线城市和同龄人平起平坐的机会。

尽管那些与生俱来的不平等无法彻底消除,或多或少遇上一些让人抓狂的工作,偶尔也会被生活逼入死角,也没有什么值得张扬的高光时刻,但他们依然对生活保持一种最朴素的热望。

我不知道这些年轻人最终有多少人能够留在郑州,但是他们用细碎又平凡的生活拼凑起与这座城市共鸣的生活切片。


在祭城的北面,熊耳河和东风渠交汇,河水东流不息。

河对岸不远处是北龙湖,郑州最富贵温柔所在。河流的两岸,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便是郑州。

这里不乏宏大的叙事以及滚烫的故事,也尊重每一种选择与际遇。

它为远道而来的每一个过客提供了一种适合自己的空间与时间,也为不甘平凡的人提供了通往他乡的跳板,魔幻中有一种和谐。

当然郑州也有所有二线城市的通病,但如果年少时缥缈的理想主义幻灭,这里仍然值得停留。

而祭城的日日夜夜,时时刻提醒着人们,像接受自己的平凡一样,接受城市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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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往事:那辆错过的时代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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