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xx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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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西安有多少年轻人在公园里散班味？ by 贞观
“一旦上过班，你的气质就变了。”当看着照片里青春洋溢的朋友与略带憔悴的自己时，我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前些日子考研分数线公布，辛苦备战大半年的朋友超过上届录取线30分，赶在复试间隙来我的城市一同庆祝。上班的我在工位上翘首以盼，16点49分时半边身子就离开坐垫，祈祷没有工作消息能第一个冲到电梯口下班，越是希望越是悲催，过了五分钟，老板说要开个简短的项目总结会。
宛若晴天霹雳，我只能被迫放朋友鸽子。等我回到出租屋时，她正在热打包的饭菜，吐槽橱柜空空一双筷子都没有。我抽开床头柜，掏出一大把攒的各式塑料餐具，两人相视而笑，她说：“你现在活得好粗糙啊，以前在宿舍你都追求生活品质呢。”
■《男亲女爱》剧照
几个月前我还在学校东奔西走渴望找到一份工作，好不容易得到了，又后悔这个决定。人生那么长，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要打工，另外的三分之一，是缓解打工带来的悲伤。这悲伤包括但不限于被榨干的思维与体力、越干越穷的钱包、对事物兴致缺缺的郁闷。和我同期进入的实习生早前也是神采奕奕，空闲时间还会聚在一起讨论穿搭妆容，时间一长，彼此都是耷拉着眼睛问好，油头上顶着棒球帽。
朋友来到西安除了看望我以外，更是趁着春光明媚来观赏雁塔国际樱花节，周五中午抵达，周日晚上就得赶火车离开，时间的紧迫使得行程特种兵化。然而自从上班后，我的周末都是从周六下午开始的，白天的时间都留给睡眠，某次直接睡到饿醒，打开冰箱只有几瓶饮料，在外卖平台纠结是吃“僵尸肉”的麻辣香锅还是点预制的黄焖鸡，想下厨亲自做碗面又睡得晕乎乎的没力气。最后将近黄昏，我才吃当天的第一顿“早午晚餐”。
所以当她8点叫我起床换衣服时，还以为是梦里的闹钟，怎么也关不掉。迷迷糊糊地出门到小区门口吃油茶麻花，发现袜子还穿反了一只，好在裤脚往下扯一扯就没人能看见。走到大明宫景区门口，困得眼神呆滞，和她商量要不回去继续睡觉，答案是否定的，对方早就买好了票，过期无效，生拉硬拽地把我带进离家3公里远，但我从未在意的国家级文化遗址兼风景园林。
面无表情、两眼无光，每天回家感觉被掏空，只想瘫在床或沙发上一动不动，这便是我的真实写照。朋友调侃我工龄不长，却要被上班腌入味了。工作就是大多数人的围城，外面的人挤破头想进来，实现之后再出去已是遥不可及，敢想不敢动。
■《男亲女爱》剧照
朋友自己逛陌生的城市也没意思，于是提出折中的法子——去泡澡按摩。洗浴中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我和她的精神圣地，管吃管喝玩的地方多，每到大考或者结束一件苦难的事后都会选择放松一下，尽管频次不高但能及时补足能量。可时机不佳，我感觉各个洗浴中心都被疲倦的打工人占领了，更恐怖的是，居然有公司把团建地点选在这里。
按摩的队伍愈发长，按摩的阿姨反倒不见累，反而高兴生意好，轮到我时她说：“最近年轻人变多了，都喊着腰酸背痛，妹子，你要不要加个正骨套餐，298，保证你精神焕发。”我讪讪笑笑不接话。念书时由于没有房租之类的大开销，隔三岔五就找由头奖励自己，等到现在真的需要犒劳时，反倒舍不得那点窝囊费。
阿姨按得我背肌又疼又舒服，我想要不自己也锻炼身体干个副业，这小时工资比我主业可高多了。但下一个按压来临时，这想法也变得不切实际，我连一份工都不想打，还去搞这个，嫌班味还不够重吗？回家的路上由于身体得到活动，精神抖擞了几分，朋友说班味形成或许是在办公室待的时间过久，处于枯燥空间思维疲倦，随后翻出一篇帖子，让我跟着学。
“大城市的上班族就像扫地机器人，每天有固定的路线，下班后带着一肚子垃圾回家，重新充电。”我回家瘫在床上一动不动看似放松身心，实际上也还在这样的程序里无法活络，充电质量不高。在我贪睡的时间里，朋友拍了许多公园的照片，其中包含我俩的合照。将自身形象折射到实体上时，我才清晰地看见变化，阳光明媚下，我像一株畏光的草，躲在石头背后阴郁。
这绝不是我想要的状态。送走朋友后，我把自己的日程摊开仔细整理清单，发现每天其实平均有两小时彻彻底底的空闲时间，而在往常，都是属于纠结外卖与追剪辑剧的。我想，我没有得到情绪缓冲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归结于物理空间的一致性，办公室与出租屋一成不变，即使呆了许多天，也如第一天般乏味。
我打算从下班后的一个半小时开始，在高德地图上收藏了附近几个地点，把双数工作日定为“逛公园节”，一周两次频率较低，心理负担也不大。收拾柜子时我才觉察自己已经很久没穿喜欢的衣服了，为了快速、舒适、耐脏，一周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两套黑色运动装。或许组成班味的要素里，不修边幅的穿搭占据首要位置。
我选择双数工作日逛公园的另一原因是临近的百果园会定期打折，下班后我顺路挑不同口味的果切拎到亭子里吃，若是星期四肯德基队伍不长也会考虑捎上一对藤椒鸡翅。我的同事会选择待在商业区，在负一层吃完便餐后逛每家店，我曾陪着逛过几次，但除了琳琅满目的广告与精美昂贵的商品外，毫无新意，还有随时破费的风险。
同样是逛，公园要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有意思。得益于关中平原的先天条件，自古以来就有“八水绕长安”一说，老祖宗早就深谙西安奥妙，十三个王朝建立选择在此建都，我想一定有基于风景秀丽的考量。如今的公园因功能不同被划分为综合公园、社区公园、专类公园等。收费的皇家园林可以转收二手通票，但绝大部分的公园不设围墙，春天平等地热爱每个角落。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从散班味计划开始，我就用脚步与目光丈量每一寸土地，对现在的我而言，逛公园就如同摄取食物和休眠一般，是维系生命活力的基本需求。
当工作以后，远方的大自然成为奢望，公园就成了我短暂喘息的自在地。《国际环境健康研究杂志》上的研究说，即便是不做运动，只是每天到公园待上20分钟也能让状态更好。第一次提着打折便当与果盘时，还有些紧张，想把东西藏在身后，其他年龄稍大的人都是饭后散步，唯独我来就餐。但正当我坐在长椅上打开盖子时，黄昏正好，像是观看自然放映的一场风景纪录片。
旁若无人地吃完之后，我起身朝对面的池塘走去，脑中习惯性地衡量起事物的性价比。在办公室的电脑与家中手机之间，我有了其余可观看的事物，远眺水杉，观察一树樱花的绽放。一天中美好的时刻都在工位上蜷缩着度过，后续太阳直射点会长期停留在北半球，若是不加班，我能享受一小时左右的温和日光浴，我仿照周围树木的光合作用，增强脑内血清素活性。
若是同大爷大妈一起跳广场舞、竞走、玩健身器材，省钱锻炼的同时又分泌多巴胺。巧的是，洗浴中心给我按摩的阿姨也在人群当中，还站在前端带队，关中女性的手既能飞速擀出筋道弹牙的裤带面，还能拍拍打打驱散顾客的疲惫，更能挽出利落潇洒的剑花。
大部分我的空闲时间没那么多，会去家附近的一个不知名小公园。去得久了也萌生感情，像是和老朋友约会，对方是只流浪猫或者一棵海桐。有时计划也会被工作打破，回到家时夜幕已至，不适合再到公园逛。但养成的习惯会促使我到周围走走，我发现晚间的绿道上也有玉兰花默默盛开，稍远处还有三两遛狗的年轻人。
等到阳光普照的周末，我会坐公交去稍远的青龙寺，周围讲着吴侬软语、粤语、东北腔乃至外国话都踮着脚与樱花亲昵合照，我坐在长椅上歇息，偶然听到一对小情侣的对话，毛遂自荐帮他们拍照，对方说：“大老远来拍一张照片，终于能发到朋友圈了。”我万分庆幸自己就在西安，能与阳光普照的樱花季撞个满怀。
在工作与家之外的地方叫做第三空间，随心所欲主动选择的才叫休息。逛公园是件松弛又浪漫的事，每块草坪都会“长”出不同气质的人。春江水暖鸭先知，但在西安，你能看见身着单衣精神抖擞的大爷，哼哈一声跃入湖里，泳姿千奇百怪，但都激情向前，留下一圈又一圈象征活力的涟漪。我鼓掌打气后转身去向另一处草坪，有人站在大树下仰头拍羞避的树冠，陪同者小声地科普生物原理。
上周末误入了革命公园相亲角，一片空地被简介围起来，有人看我面生，也攀谈起来，公园就是这么出其不意，藏着许多意外。某株万年青旁则有吹萨克斯的老大爷默谱子，想必是不愿与另一处的乐友互相干扰，而大多数时候，我就像卡夫卡形容自己那般“我最大的能耐，就是躺着不动”，带一张野餐布，铺在马尼拉草坪上晒太阳，为生活按下空格键，什么也不想，在避难所里虚度时光。
公园有着宁静治愈的能量，可以消散思绪里如同肿瘤般的班味。
作者 | 是大可呀 | 陕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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