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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之国 #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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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有一片地方长满了枫树,枫树长满了枫叶。这是枫叶之国。人们以枫叶为美。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身着纹着枫叶的衣服,在枫树下摩挲着一把久经风霜的刀。她说,那是父亲的遗物——那刀可以将枫叶割下,此后枫叶便万年不腐。她的父亲说,此刀曾经毁灭了上一个枫叶之国——必须将它深埋于枫树底下。   “让枫树的归枫树,让人的归人。”   他帮助她埋葬了枫叶之刀,看着她在枫树下起舞。他觉得,枫叶多么美丽啊——这世界不会有什么比枫叶更美丽了。他与她穿梭于枫叶林间,拾着飘落的枫叶,赠给路过的人们。人们也歌颂起枫叶的美来,他们都在欢快地舞蹈着。   但事情很快便有了变化。贼人从伊甸园归来,他偷吃了智慧之果。那贼人窥视着他与她,便趁黑夜在枫树底下窃走了枫叶之刀。他割走了很多很多枫叶。第二天,枫叶又长了出来,人们仍旧在枫叶中起舞。   贼人将不腐的枫叶们装饰在铁做的枫树上,向人们展示着神迹。“看啊——美丽不朽!”那铁做的枫树冒着黑烟,在枫林中收割着不腐的枫叶。人们想要得到不朽,贼人便说,“你们要立我为王——并操控那铁做的枫树,建立一个不朽的王国。”   枫林之王登基了。人们在黑烟之下,从铁做的枫树手中获得了枫叶之刀的赝品,收割着不腐的枫叶。他们交换着枫叶,运用王赐予的智慧使彼此手中的枫叶之数产生了差别,并以所持枫叶之多寡来区分人的上下。起初,他们用枫叶向王交换一片枫林的所有权;后来,他们用枫叶吸引那些缺少枫叶的人替他们收集枫叶,将枫叶之刀借给他们,并以利息的名义收走他们的成果;再后来,他们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枫叶所不能交换的——他们用枫叶交换一切。   他凝视着如今的枫林——人们眼中充满了枫叶,他们对枫叶忠心耿耿。他们仍旧赞赏着枫叶的美——他们看着自己拥有的枫树之屋、枫叶工厂与用枫叶换来的美人,感叹着“这枫叶多美啊!”;他们用手中的枫叶砸向取悦于他们的人,以此欣赏这些渴求枫叶之人的丑态,笑骂着“你们这些人比不上枫叶的一个零头!”;而渴求枫叶之人一旦从他人手中讨得两三片枫叶,便仍是同从前那样珍惜地摩娑,“这枫叶,多美啊!”;有的人,甚至使自己逝去也要使枫叶不朽,仿佛那样就能让他自己也同样不朽一般。   她消失了。他握着她的照片——人们路过,问着“多么美丽的姑娘!多少枫叶才能让她对我展露芳心呢?”   枫叶到底美吗?他想。枫叶应该是美的——他曾被枫树下的一瞥打动,深深地爱上了枫叶中的她。这个世界现在到处都是枫叶,它们已经不朽——但他觉得,枫叶已经不存在了。枫叶其实已经和她一起消失了。   又或者,枫叶们正在欣赏着人。枫叶变成了人,而人变成了枫叶。   ——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枫叶是否不朽并不重要。自始至终,他在乎的只是她——而不是别人。   大家也都是这样。   枫叶是否不朽,人也从来不会欣赏所有的人。   枫叶无罪。人本来就会彼此伤害。人们由所有的人而诞生,却从来不会把所有的人当人看。